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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虐啊啊啊啊啊

-眯眼-:

二十三. 变故

　　那金发碧眼的洋人进齐家盘口时，正是黄昏，盘口里一片昏暗，齐家当家点着香，沏好了茶在等他。

　　“又见面了，八爷。”

　　裘德考的中文仍还有些生硬，但对于中国的礼数却是十分了解，有模有样地一拱手，就见那坐在半道残阳里的算子侧过脸来，脸上并无一丝一毫神情。

　　“请坐，裘先生。”

　　裘德考这才坐下，齐铁嘴递过一杯热茶，淡淡道：“裘先生是聪明人，我就不绕弯子了。既然你帮过我，今日我给你几言忠告。”

　　洋人一怔，笑道：“八爷请说。”

　　齐铁嘴看着他，双目凉过寒冬冰凌：“天道往复循环，应验不爽，裘先生，现世报来的比你想的要快，今日造孽，来日必有故人叫你偿还，还望裘德考谨记。”

　　裘德考咀嚼这话中意思，还不甚明白时，齐铁嘴又开口道：“其二，这世间纵有永恒之物，也必要为此付出惨痛代价，历史上每朝每代，但凡有人妄图逆天改命，成永生之愿，必将落得悲惨下场，裘先生……虚无缥缈之物，切勿奢求。”

　　算子说话时语气笃定清冷，似是早已洞悉天机，裘德考只得点头应下，齐铁嘴却似不怎么在意他的回答，转头望着窗外残阳似血，淡淡道：“裘先生，你的命还很长，莫要虚费光阴在错的事情上，否则到头来大梦一场，得不偿失。”

　　裘德考越听心头越寒，他来到中国已有段时日，见过的算命先生自然也不止一位……初时他不懂其中门道，叫人骗过几回，后来就渐渐不怎么相信了，直到碰见了齐铁嘴。

　　裘德考还记得初见，亦是齐铁嘴邀他来的。那人就着他的重生年月掐了掐指，便能说出他大半生平，期间种种细节仿佛他亲身经历一般，说的一字不差，竟将裘德考听出一身冷汗来。

　　作为一个商人，裘德考向来慧眼识人，那时他便知这冷面之人恐有通天之能，对齐铁嘴十分佩服，也因此在这算命先生请求他作为中介人联络日本人时，裘德考毫不犹豫答应了。

　　现今看来，齐铁嘴仿佛早已看透他的命数，说的话虽是深奥难懂，但却莫名叫裘德考心底生出几分寒意来，他在原地干坐了一会儿，见齐铁嘴似是已经说完要说的了，起身请辞。

　　离开前，洋人忽然想起一事，转头问道：“八爷，当日你为何选中我，作为你的中介人？”

　　算命先生看也不看他，静静望着外头，半晌才道：“你亦是一个选项。”

　　裘德考一怔，不解其中含义，但齐铁嘴也不再多说了，捧着一杯热茶，仿佛像是要融化在夕阳间一般。

　　“告辞。”

　　洋人拱手离去，齐铁嘴在盘口里坐了一会儿，等到太阳彻底落了下去，他才起身，走到那盘口里挂着的鸟笼前，打开了笼门。

　　“走吧”，他对鸟儿说：“莫要回头。”

　　金丝雀歪着头看他，踟蹰了一会儿，然后忽的扑棱翅膀，飞出笼去，消失在盘口外的将黑的天色里，不见了踪影。

　　冬天的日子过的总要比其他季节要慢些，正月过后，长沙落了一场雪，齐铁嘴托小满给黑背老六送去了两坛他私藏的老窖后，便让小满回了南方老家，说今年是个寒冬，叫他多照顾些家中老母，等到天气暖和些再回来。

　　算命先生给小满结了薪，小伙计兴高采烈地回了家，而齐铁嘴因为天冷，也不常出摊了，他挑了个黄道吉日，上自家祠堂祭拜了一番，在齐老爷子地灵位前多上了一柱香。

　　“爹，我自己的命，自己拿捏。”

　　齐铁嘴磕完头，望着那袅袅升起的青烟，满面冷清。

　　该是要到时候了。

　　二月底，张启山忽收到一封电报，面对大风大浪亦波澜不惊的布防官看清上头白纸黑字，惊的拍案而起，立刻便让副官备车，直奔齐家盘口而去。

　　到了地方，门虽是照样开着，但那门口算命的幡旗却已不见了，齐铁嘴披了一身素白的衣，捧着一杯热茶等他。

　　“启山，你保不了我。”

　　齐铁嘴看着他，语气平平，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。

　　张启山见状心凉了一半：“你早就知道此事……为何非要向日本人借钱，为何不和我们说，要独自上北平求药？”

　　齐铁嘴双目澄澈平静：“日本人的钱用了并不可惜，并且求药一事，若是让佛爷二爷同去，又要多生出许多事端，得不偿失。”

　　张启山想到那电报上“投敌叛国”四字，于他而言本是个莫须有的罪名，然而齐铁嘴既签了那张抵押的单据，又与陆建勋和日本人一同下了矿，物证人证皆有，铁证如山……又如何能轻易翻盘的了，难道真要他亲手把他押上法场不成？

　　“我杀了田中良子，日本人自是不会放过我，这一天早晚会来。”

　　天算淡淡道，站起身来走到张启山面前，直视着他双目。

　　“既然是你坐在这个位子上，我便能少些皮肉之苦，但佛爷，你保不了我，此事无人能保我。”

　　相比齐铁嘴，张启山反倒是脸色惨白的那个：“现在局势动荡，与日本人沾上关系，投敌叛国可是死罪！老八，你当真要我把你亲手送上法场……？”

　　齐铁嘴微微撇开眼，看着不远处的空鸟笼，沉默许久才又开了口：“佛爷如果想救我，就只有一个办法……”

　　他靠到张启山耳边，轻言了几句，却叫布防官瞪大了眼，浑身僵直。

　　“老八你…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……”

　　张启山看着这一身素白的算子，与那梦中羽化仙去的模样何其相似，他早该知道，早该知道这人……

　　“启山， 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形，你我还站在这里。”

　　齐铁嘴忽开口，张启山抬眼，却撞见这天算脸上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来，直叫他怔怔地移不开眼。

　　“你别无他法”，齐铁嘴举起双手，腕子并拢在一处，像是要叫他往上加一副沉重的手镣。

　　“带我走。”

【TBC】